第(2/3)页 金世遗大为奇怪,说道:“她真有礼物托你转交给我。你,你不是开玩笑吗?”江南道:“我对别人开玩笑,对你从来不开玩笑。”金世遗急忙问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江南道:“藏灵上人身上有一幅古古怪怪的图画,刚才我听得那三个魔头在外面叽叽咕咕地说,说要抢藏灵上人这张画。他们说的是西藏话,好在我在西藏住过十年,每一句话我都听得懂。”歇了一歇,又道:“你想,要不是那位小姐来到,和他们打了一阵,他们早已进了这个山洞,那张画也早已落在他们的手中了。所以这张画实在应该算是那位小姐的。她托我转交给你的礼物,一定是这张画了。” 金世遗好奇之心大起,推开那块大石,在藏灵上人尸体的旁边,果然发现了那张图画,金世遗打开来一看,江南嘀嘀咕咕地说道:“你瞧,这怪不怪?一个巨人拿着弓箭射火山,这是什么意思?这有什么宝贝?值得那三个魔头这样看重?”金世遗忽然“咦”了一声,久久不语,好像在沉思什么,江南被他的神气唬着,不敢再在他耳朵边嘀咕了。 原来金世遗一看画上这个海岛,岛上的火山,好生熟悉,记起了毒龙尊者带他到蛇岛的时候,航海途中,就曾经过这个海岛,那时他还只是几岁大的孩子,看见会喷火的山,奇怪得很,还曾向毒龙尊者问过呢。毒龙尊者说这是一个无人居住的荒岛,就在蛇岛的正南方,顺风的话,三日可到,不过他却一再告诫金世遗,将来长大了,也切不可到这有火山的岛上去玩,好像那荒岛上藏有什么怪异的事物。 金世遗从未上过那个海岛,其后他从蛇岛回到大陆,在海程中也从未见过有火山的海岛。如今他对着这幅图画,画中的意思他不明白,画中的海岛,却是他曾见过的那个海岛无疑。金世遗暗自想道:“莫非藏灵上人所说那番话竟是真的,三百年前果然有乔北溟其人,参透了正邪两派的武功,而最后默默无闻地死在这个荒岛上?”他并非觊觎乔北溟的武功,但想到乔北溟所遗留的武功,若然真能够解除邪派内功所生的隐患,那么对后世的武学之士,却是造福不少,思念及此,怦然心动。 当下将画卷起,对江南笑道:“这份礼物我收下了,多谢你想得起来,转交给我。投桃报李,现在我也送你一份礼物。”江南道:“喂,你刚才的话我听不大清楚,你是不是说要指点我上乘的武功?”金世遗道:“不错。”江南大喜过望,便要拜他为师,金世遗大笑道:“咱们年纪相差不远,做朋友谈笑无忌,毫无拘束;一做了师徒那还有什么意思?再说,我现在也还不想收徒弟呢。”江南嘻嘻笑道:“我知道你的心思,你是怕我这个徒弟失了你的面子。好吧,就算你不要我做徒弟,你教了我的武功,我一定用功勤练,不给你丢人便是。” 金世遗道:“武功的招式不是一朝半日可以学全,而且一招一式来教,也没有什么大用。现在我要传授你的是一些武学上的口诀,你记熟之后,就要看你的悟性了。俗语说一理通,百理融。你若懂得了上乘武学的道理,将来无论学到什么招式,一出手便可以随心所欲,制胜克敌。内功方面,你已有了底子,照唐经天所传授你的天山内功心法,勤自练习,便可有成,这个我不教你了。” 武学浩瀚无边,有如大海,金世遗择最关键的诀窍之处,给他讲解了几十条口诀,江南记性甚好,每个口诀,金世遗最多讲解两遍,他便能熟记胸中,并且明白其中道理。最后金世遗又传授了他一套点穴手法,这样一来,半日之间,他所得的好处,比过去几年间一鳞半爪的学,已是胜过多多。 不说江南这番奇遇,且说杨柳青等了一夜,不见女儿回来,心中大急,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,天亮之后,到后山寻找,好不容易才在山洞前面找到了女儿,邹绛霞一见她便叫她不要作声,弄得她莫名其妙。 直到中午时分,只听得金世遗在洞中大笑三声,与江南携手而出,杨柳青见江南容光焕发,这才猜到了是金世遗在洞中传授他的武功。杨柳青想起昨晚那场大祸,乃是金世遗暗中替她消解的,因此,虽然以往与他有些嫌隙,也只好上前道谢。邹绛霞为了江南的关系,更想请他多住两天。 金世遗道:“你真的想留我住?还有几个大魔头想找我晦气,你怕不怕他们到你家中大闹一场?”杨柳青本来就没有诚意邀请他,听了这话,眉头一皱,正想说得婉转一些,顺便将他送走。金世遗哈哈大笑,朗声吟道:“剑拐纵横来复去,昂头天外自高歌!”展袖一拂,飞身掠起,笑声未绝,他的背影早已没入密林丛莽之中。杨柳青道:“真是个怪物。”邹绛霞道:“不,我看他好像有什么伤心之事。嗯,他的武功虽然高到极点,却是孤独得很。” 不说杨柳青母女背后的议论,且说金世遗离开了他们,心中颇为郁闷。他暗助江南成名,也即是间接撮合了他与邹绛霞的姻缘,对这件事情,他本来十分得意,但想起了自己的孤零身世,飘泊生涯,却又不禁有些怅惘。不知怎的,那少女的影子一再的在他心头泛起,金世遗忽地想道:“我师父受过吕四娘的大恩,在武林之中,我最佩服的也只有吕四娘一人。而今我既然知道了她的死讯,岂可不到她的墓前吊祭一番?”其实这是他替自己找寻藉口,固然他尊敬吕四娘,但他要至吕四娘的坟前祭扫,心底里却是想见谷之华。 邙山在河南境内,金世遗离开了山东东平县,走了将近一月,从山东南部进入河南,渡过了黄河,沿着太行山边西走,这一日到了一个小镇,名叫新安,从新安再去,还有三百多里,便到邙山。 金世遗来到新安,已是黄昏时分。他本来还想再赶一程,在一家客店的门外,无意中却忽然发现了两匹骏马,颈长腿短,四啼如雪,正是大宛马种。金世遗颇为奇怪,想道:“这两匹马的主人必定是从塞外来的了,我且看看是谁?”于是便进这间客店投宿。 晚饭过后,金世遗练了一会坐功,待至三更时分,便悄悄起身,到各间客房偷看,看了几间,房中的客人都没有什么可疑,最后到了东面尽头的一间,金世遗刚刚摸到窗前,忽听得里面有人骂道:“金世遗这个怪物,死了倒也干净!”金世遗不由得吃了一惊,要知道他的轻功,近年已练到了炉火纯青之境,自信毫无声息,黑夜之中,却竟然给房中的人听了出来。 只听得另一个接着说道:“武老二,你怎么可以在背地里乱骂人?”先头那个声音说道:“我不骂他还骂谁?你想想看,咱们这场奔波,不就是为了他吗?你的好事至今未成,也不是为了他吗,哼,哼,麻烦的就是,不知道他如今到底是死是生?” 金世遗听到这里,方始恍然大悟,原来并不是自己的行踪给房内的人发觉,而是他们背后谈论他。但令他大惑不解的是:听这两人的声音,并非熟识,因何他们要诅咒他死?好像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! 只听得那个带点稚气的少年声音说道:“我倒盼望金世遗还活在世上,要不然只怕我的小师妹要伤心一世!”先头那个声音说道:“小师叔,别怪我说,我觉得你真是有点傻气。金世遗若果真死了,死讯确凿的话,我那小姑姑难道还能守活寡不成?嗯,你可知道你师父也属意于你,我曾亲耳听得他向沁梅的妈妈提亲呢!” 金世遗蓦然听到“沁梅”的名字,有如触电,一个活泼娇戆的少女影子登时浮现心头,他记起了在峨嵋山与她初会的情境,想起在塞外的大草原上,曾与她两母女千里同行,想起在喜马拉雅山上她的痴情眷恋,虽然金世遗不忍扰乱一个少女的情怀,不敢接受她的柔情蜜意,但他却感激这一颗纯真的少女的心,不管如何,这个少女的影子将令他终生不能忘怀! 金世遗这时也猜到了屋内这两个人的身份。那个被唤作“武老二”的人,想必是李沁梅的表亲——比她晚一辈的那个武定球。原来冯琳的婆婆乃是天山七剑之一的武琼瑶,武琼瑶的弟弟武成化有两个玄孙,大哥叫武定周,弟弟叫武定球。算起亲戚关系,虽然已是相当疏远,但天山七剑的后人每三五年便有一次聚会,若然未至成年,更是经常见面的,所以武家兄弟和李沁梅自小就很稔熟,他们熟悉她的家事,自然是毫不为奇。 至于那个声音带点稚气的少年人,则是唐晓澜所收的唯一弟子,名唤钟展。当年冰川天女上驼峰,在会见唐晓澜夫妇之前,曾和他打过一场的。这事情金世遗曾听冰川天女说过。 金世遗知道了这两个人的来历,心中登时涌起了无数疑团,只听那个武定球续道:“那一天,我正在院子里和沁梅练剑,唐大侠走了进来,和她母亲谈起了金世遗。唐大侠说,金世遗已失踪多年,他到处托人找寻,都无消息,只怕是凶多吉少的了。接着他就谈起沁梅的婚事,哈,你猜他提的是谁?就是你呀!沁梅的妈妈素来爽直,她说她知道女儿的心意,除非确实知道金世遗的死讯,否则恐怕很难劝她移心别向,不过也担心耽搁女儿的青春,答应问过她女儿之后,再考虑这头婚事。沁梅和我在院子里,他们的谈话自是听得清清楚楚,想来她妈妈也是有意让她听到的。当时我觉得她的神色有点奇怪,但还不以为意,想不到她当天晚上,不待她妈妈找她说话,她就私逃下山去了。” 钟展叹了口气,说道:“原来沁梅师妹是因为这事逃走的!”武定球笑道:“小师叔,你不要为此难过。她私逃下山,自是去访寻金世遗的下落,等她死心也好。她遍寻不见,或者确实知道金世遗已死之后,难道她还会终生不嫁人吗?”钟展黯然不语。武定球又道:“我最气他不过的,就是金世遗这个怪物,一个疯癫的小叫化,沁梅居然会看上了他!甚至连她母亲,连你师父,也为了他的生死之谜,费了无穷心力去追究!他死了不打紧,如今沁梅又为他失踪,却连累了我们又要去寻找她了。”钟展道:“又寻找了半年多啦,还是丝毫打探不到她的消息。她素来任性,年纪轻轻的一个单身女子独闯江湖,但望她没有什么意外之事才好。”武定球笑道:“你真是一往情深,可惜她听不见。其实这也不用担心,你师父的武功天下第一,她的武功也绝不在咱们之下。江湖上能胜过她的高手能有几人?纵有胜过她的,只要一和她动手,又岂有不知她是天山派弟子之理?你想,谁敢惹咱们天山派的门下?” 金世遗在窗外听得痴了。想道:“料不到沁梅竟是对我如此情深,四五年来,还是一心不变!嗯,这姓钟的人品似乎也不坏,这姓武的却是令人讨厌。”武定球在房内还是絮絮不休,既咒骂金世遗又取笑钟展。金世遗心中一气,悄悄在阴沟里掏起了一团烂泥,倏地撕破窗纸,把手一扬,一团烂泥刚好封住了武定球嘴巴。 这一下,惊得房内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都跳了起来,钟展摘下挂在壁间的青钢剑立刻穿窗跳出,武定球跟着也跳了出来,揭去了嘴上的泥巴,气得发昏,大怒骂道:“哪里来的混账王八蛋,胆敢戏弄小爷!”骂声未绝,又是一团烂泥飞来,这回武定球闪避得快,没有给封住嘴巴,但却给糊在他的面上,烂泥又臭又湿,好不难受! 金世遗故意露出一些痕迹,引他们来追,钟展知道来人的武功远在他们之上,但武定球已追上去了,他与武定球谊属同门,休戚相关,只好一同追赶。 金世遗将他们引到郊外,时不时地掷出一颗石子或一团烂泥,将他们尽情戏弄。金世遗的轻功远比他们高明,他们追了半夜,只是隐约地见到金世遗的背影,待要不追,烂泥石子又飞了过来,弄得武定球骂不胜骂,力竭筋疲。钟展比较机灵,心中一动,想道:“莫非这人就是金世遗?”心念未已,但听到一声刺耳的长啸,前面的影子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。 金世遗抄了另一条小路,在武钟二人之前赶回客店,一路上暗笑不休。 金世遗一路暗笑,哪知回到了客店的房间,却意外地发现了一样物事,令他笑不出来。 那是一根玉钗,金世遗一踏进房间,就发现它在床前的小几上,闪闪发亮,金世遗拿来一看,奇怪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那是一端打成蝴蝶形的玉钗,式样甚为特别,正是李沁梅头上的饰物,金世遗自从最初和她相识,直到珠峰脚下和她最后一面,都曾见她簪着这根玉钗。 “这是怎么来的?难道是沁梅找我来了?”金世遗拈起玉钗,胡乱猜测,细看之下,玉钗上还有一点淡淡的血痕,“是她受了伤么?还是她要藉此表示她的心意?” 金世遗对着玉钗,就好像对着李沁梅一样,想起她的浅笑轻颦,想起她幽怨的目光,金世遗突然感到一阵悲凉,“难道这是注定的不可逃避的情孽?” 静夜之中,忽听得屋顶上有极轻微的声息,轻微得连金世遗也仅能察觉。金世遗心头一惊,“是谁有这样好的夜行功夫?不错,一定是沁梅来了!” 金世遗跳上屋顶,只见一条黑影刚刚掠过,看那身材不似女子,霎眼之间,就到了客店东面尽头的那一间房间,那正是钟展和武定球所住的房间。 但见他把眼睛贴在窗上,向内张望,忽地“咦”了一声,似乎是因为发觉里面没人,感到惊诧,金世遗不待他回过头来,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,点了他胁上的麻穴,一把将他扭转,喝道:“你是谁?你来找谁?” 那汉子惊得呆了,金世遗将玉钗在他面前一晃,又低声喝道:“这玉钗是你送来的吗?”这瞬间只见那汉子双眼大张,神情十分惊诧,金世遗料想这玉钗即算不是他送来的,也必定与他有关,立即将玉钗对准他的眼睛,沉声喝道:“你快说实话,要不然我就刺瞎你的眼睛!” 那汉子“啊呀”一声,道:“你是天山派的弟子吗?”金世遗道:“我是金世遗。”金世遗早年被人称为“毒手疯丐”,人人都当他是个怪物,这汉子听他自报姓名,吓得比碰见阎王还更害怕,抖抖索索,慌忙说道:“我不是来窥探你老人家的,我、我、我是奉命来追踪一个女子的。”金世遗道:“什么样的女子?”那汉子道:“不,不知道。”金世遗道:“是不是姓李的天山派女弟子?”那汉子道:“不,不是。”金世遗再把玉钗一晃,道:“你可认得这玉钗吗?”那汉子道:“这,这就是那女子在我们庄子里偷出来的。”金世遗听了大为奇怪,心中想道:“偷出来的?李沁梅的玉钗怎会落在他人手里?这女子又是谁?”立即又追问道:“那么你是奉谁之命来追人的?” 那汉子颤声说道:“孟,孟……”刚刚吐出一个“孟”字,忽地一声惨叫,仆地气绝。 金世遗是发暗器的高手,在那汉子吐出“孟”字的那一瞬间,他早已听出了极微细的暗器破空之声,然而他也仅仅能避开了一枚梅花针,却来不及救这汉子。 第(2/3)页